直至最后,還是林驚蟄先開了口:“沈阿姨,老實說,燕市這幾年新開業的周邊地區銀行有很多,我手上有地,到哪里都能弄到資金,您批或者不批,我只不過就是多費點功夫罷了。”
“但。”他話鋒一轉,面色瞬間舒展開來,甚至帶上了笑容,“我很感激您愿意關心我,所以商業機密可以稍微透露一些。那四千萬,我打算拿來換挨著十庫巷的那塊三十五萬平方的土地,到時候和現在這塊一打通,足足五十萬平方,這面積已經稱得上是燕市迄今為止最大的地王了吧?我相信您都不會低估它的價值。”
沈眷鶯張了張口,她有些失語:“你的始于地產才剛剛開業,就要做這樣大的項目……”
“誰說是我做?我當然不做,這不是我的目標,始于地產的不做民用房。”沸騰的水聲中,林驚蟄語不驚人死不休,“您放心,最遲明年年底,所有的貸款我都會一分不少地還上的。”
林潤生翻箱倒柜才找出茶葉,沈眷鶯居然把罐子放在了書柜里面,他抓著罐子匆匆下樓,客廳的談話聲就一下停了,林潤生側目過去,只能看到林驚蟄臉上平靜的微笑和妻子低頭喝茶的動作。
“和你阿姨聊了什么?”他走過去,對上林驚蟄仰頭看來的目光,有些緊張,下意識找了個話題。
沈眷鶯放下杯子,臉上的表情輕松溫和:“沒什么,一點小事而已。”
林驚蟄與她對視,點頭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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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林驚蟄買地的事情,方老爺子倒是有不同的意見。
此前告狀精方文浩早把這事兒翻來覆去提起了無數遍,目的就是想讓自家爺爺勸林驚蟄不要那么鋌而走險。林驚蟄拿地之果決之迅速毫無疑問嚇到了他,浩瀚地產成立了那么些年,欠銀行的錢也不夠林驚蟄一次的多。
但方老爺子別看每天都在悠閑地喝茶遛鳥看古董,膽兒卻大得包天,聽完孫子心驚膽戰的訴狀,他反倒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孫子一番,還警告方文浩不看好林驚蟄的事業歸不看好,千萬不能仗著關心和挽救的名義去給人使絆子。
這使得方文浩開始想托關系截停林驚蟄貸款的念頭不得不徹底打消。
沈眷鶯顯然被說服了,也有可能是抱著林驚蟄在別的銀行出事不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念頭,總之月底前,林驚蟄用入手的第二塊地申請的四千萬貸款順利批下,隨后購入了那塊緊挨著十庫巷的,燕市鎮雄地產掛牌出讓的面積高達三十五萬平方的超大面積的土地。
雙方都皆大歡喜,林驚蟄的五十萬目標達成,已經拿到了現如今城北這邊所有自己能吃下的位置。再少一些,他心有不甘,更多一點,太復雜的資金鏈以他現在的能力估計就要支撐不住了。
鎮雄地產那邊,因為這塊土地的出讓也興高采烈地開了一場慶功會,這塊地他們公司在兩年前聽信城北要開發的傳聞,被誆著買了下來,等了一整年卻也不見傳聞中的承諾兌現。土地拿到手中之后最遲多久動工國家是有明文規定的,鎮雄地產靠著關系硬是拖到了現在,可掛牌到現在,由于版塊太大一直也沒能脫手,要是賣不出去,最后恐怕要血本無歸。
肖馳踏出包間的大門,便聽前頭傳來一聲有些印象的問候:“喲,這不肖總嘛。”
他抬起頭來,入目果不其然,跟在身后的胡少峰看他反應,知道他煩這人,率先一步伸手:“祁哥,怎么是你啊!”
祁凱同他握手,好像一點也沒看出肖馳的冷淡,哈哈大笑:“是啊,我看到你們的時候嚇了一跳,我跟我公司的人在這開慶功會呢!”
肖馳佛珠把佛珠換了道手,與他輕輕交握:“真巧。”
“您還在念經吶?”祁凱身上帶著比胡少峰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浪蕩,但更糟糕的是,他還張狂,一身狂氣。
肖馳左手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擺,躲開了他伸手想摸自己珠子的動作,見祁凱僵了一下,他穩如泰山:“念來玩玩。”
“真是,還是老樣子,自己的東西摸都不給人摸。”祁凱眼睛瞇了瞇,收回手,臉上仍笑著,笑意卻淺了很多,“早知道肖總也在這,我就早早邀您一起來喝一杯了,我們前兩年從城北那拿的那塊地可算轉手出去了,這可真是件大喜事。”
頓了頓,他又猛然想起來似的,壓低聲音湊近來:“我聽說前段時間招標會,迅馳一口氣吞了城北三塊?哎喲那您胃口可真不小,當初就是這樣,要不是當初東泰小區那塊地沒搶過您,我哪兒至于跑到南方去發展啊,但不是我說話晦氣,這可不是當初那會兒了,東泰小區您賺了筆大的,城北的情況可不一樣,您別跟我似的,最后磨半天還什么好處都沒撈著,是吧?”
這人說話含酸帶刺,多少年了也沒長進,肖馳聽完這番危之后卻只是平靜地與他對視,微微一笑:“您說的有道理。”
祁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猛一咬牙,氣得險些吐出血來。
他還是強撐出來了一個笑,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咱們回見?”
“回見。”肖馳知道對方心中一定已經氣得半死,告別完,只原地不動,直至祁凱朝旁邊退了一步,讓出主路來。
他便點了點頭,理直氣壯地帶著胡少峰并迅馳的其他高管走了。
轉了兩個彎,等電梯時,胡少峰朝后看了一眼,上前一臉八卦:“肖哥,他怎么又出來蹦噠了?不是說祁老爺子讓他禁足呢么?”
就祁老爺子溺愛的那樣,能禁得住才是怪事。肖馳踏進電梯:“我怎么知道。”
“城北的地……是十庫巷那邊那塊吧,臥草,這地居然也他媽給轉出去了?怪不得祁凱那么嘚瑟呢,這地二十多萬平方,在他們手上屯兩年了,這誰啊那么傻,居然還給買進來。”胡少峰發表了一番感慨,又難免回憶從前,“您說這是不是傻逼,兩年前他跟咱們搶那塊地搶得跟斗雞似的,不敢搞咱們,天天去弄方文浩,結果最后搶回來一塊雞肋。他這人心術就不正,怪不得要在群南栽跟頭呢,嘁。還琢磨咱們東泰小區,那塊地沒搶過您,估計要成他這輩子的心病。”
“對了。”胡少峰忽然想起什么來,“肖哥,您當初跟他是鬧什么矛盾了啊?我一直好奇但沒敢問,畢竟您之前從沒說要做地產,打搶下東泰小區之后才開始的吧?”
肖馳十分自然地回答:“沒什么矛盾,在商商而已。”
“也對。”胡少峰從來對他深信不疑,想了想還是點頭,“您這樣的性格,有矛盾也不可能公報私仇。”
又猛然來了精神:“我得去查查,誰那么傻逼居然敢接他們十庫巷旁邊的地,嘎嘎!”
肖馳坐在后座,手輕輕支著額頭,他撥動念珠,聽到這難聽的笑聲忍不住抬眼朝后視鏡掃了一眼。
他又一次思考那個每每困擾自己卻從沒聽別人提過的問題:胡少峰是不是傻?
飯店頂樓,目送肖馳離開的祁凱咬牙回首,目露兇光,他身邊的幾個哥們還沒反應過來,還在那輕聲討論——
“肖馳真是看起來越來越不好惹了……”
“東泰小區完工之后你去看過沒,真他媽漂亮嘿,高端花園別墅,我爸媽都眼饞,要不是顧及影響,肯定要搞一套來。”
“哪兒還有啊,早賣光了,迅馳就是靠著這個項目一下發家的吧?”
“他們公司的設計團隊好像是他從國外請來的?確實好看,我覺得咱們可以借鑒一下。”
“咱們怎么沒想到呢?嗨!人家建立得比咱們還晚呢,不過肖馳確實厲害,做什么發什么,聽說沒,申市和特區的股票他也下水了,還大撈了一把!”
“當初要不是被城北這塊地拖著,咱們也肯定今時不同往日了,唉——”
祁凱朝說話那人掃了一眼,默默邁開腳步。
跟他合伙建立公司的鐵瓷哥們湊他耳邊,對他剛才對肖馳時夾槍帶棒的態度有點不滿意,輕聲勸他:“你可悠著點吧,老爺子那邊氣還沒消呢,你這時候干嘛跟肖馳過不去啊?人肖馳又沒招惹你。”
祁凱怒道:“你說的人話?要不是他,東泰小區那塊地早他媽是我的了,要不是他,我至于跟方文浩那孫子搶城北的地?要不是十庫巷那塊地蓋不起來,我他媽至于去群南賣古董?”
他哥們聽得瞠目結舌:“哪有你這樣算賬的?人家搶東泰小區是正常商業活動而已,又不是存心跟你過不去,你這樣太不講道理了吧?”
“他就是!”祁凱斬釘截鐵地說,“他就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哥們無奈道:“我可沒聽說他跟你有什么私怨,咱別小題大做了成嗎?”
祁凱氣得吐血,他的招數對誰都好使,唯獨遇上肖馳連連栽跟頭。誰都不信肖馳當初跟他搶地是在公報私仇,就連一向寵愛他的老爺子也說他小肚雞腸太多想,祁凱每每被人這樣評價,就如同內傷淤積在懷,一口老血噴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他能跟誰說?他能怎么說?所有人都認定肖馳當初建立訊馳地產競拍東泰小區和他撞上只是巧合。
可只有祁凱自己知道,那是對方對自己非禮肖妙的報復。
不就他媽強行親個嘴而已嗎?
肖馳搶走了他的地還不算,暗地里還找人狠狠揍了他一頓,打得他頭破血流臥床不起。
祁凱沒臉說出去,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肖馳那人表面上看起來無欲無求,其實可蔫兒壞了!可蔫兒壞了!
好在今天還有一件事情讓他的心情得以平復。
祁凱深吸了一口氣,轉開話題:“算了!咱不提他,今天高興,十庫巷那塊地終于被個傻逼買走了,喝一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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