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骨術能改變你的外貌,卻改變不了你的心。”落金已走近,視線落到他握緊成拳的手上,“降符,你的所作所為,已玷污了幽月教,玷污了整個苗部族民!”
“落金,你挺會給我壓罪名。你在想什么,難道我會不知道?”降符手腕一抖,兩指之間,手鏈上的圣仙石微微搖曳。“你敢說,這么多年,你全力尋找圣仙石的下落,只是忠心耿耿護教,對圣壇里的權杖,無半點非分之想?”
“你以為激怒我,就能亂我心神?”落金笑起來,神情自若之間,大紅斗篷忽然散開,兩條銀色軟鞭從她手中揮出,直擊向降符。
鞭身搖擺,倒鉤利齒立見——哪里是什么軟鞭,分明是劇毒長蛇!
說時遲那時快,降符解下頭巾,趁銀蛇張開血口,蛇信就要吐上他的臉時,雙掌打開,頭巾驟然蒙住蛇頭。他用力一拉,咯吱一聲,布巾頓時鮮血淋漓。
付千巧等人見狀,迎上前去,與落金一道,同降符周旋。
“老天,他的武功怎會這么高?”穆纖云趴在高高的房檐上,盯著下面以一敵四還游刃有余的降符,問身邊的旋影。
旋影努力忽略肩上的疼痛,“他是大祭司,地位僅次于教主。由于是上任教主的師兄,身份特殊,教中很多的上乘武功,他皆有修煉。”
“那我們該怎么辦?”見付千巧被降符踢了一腳,穆纖云著急起來。四個人都無法制伏降符,再加上旋影受傷,而她又屬于那種武功上不了臺面的三腳貓,哪能出去丟人現眼?
早知今日,她當初就不該貪圖安逸偷懶只揀輕功來學。
“我勸你乖乖待著。”旋影瞥了一眼蠢蠢欲動的穆纖云,“依你我目前的狀況,下去只能拖他們的后腿。”
她知道啊,可是要她無動于衷坐山觀虎斗,她又哪能安心?
穆纖云盤膝而坐,雙手撐著臉,有點垂頭喪氣,不經意,腰間的荷包忽然竄人她的視野。眼前一亮,她忽然想到什么,打開荷包,伸手進去,取出一枚小小的彈丸。
“這是什么?”旋影盯著她手中類似藥丸的東西,問她。
“。”穆纖云站起身來,食指彎曲,拇指壓住彈丸,壓在食指上方。她瞇上一只眼,目測與降符之間的距離。
“?”旋影想也不想,當場否決,“降符是幽月教施蠱的第一高手,用起蠱毒得心應手。你小小的,在他面前,根本就是班門弄斧。”
“沒辦法呀。試一試,總比坐以待斃要好。”更何況,煉制的方法是她從顧姑姑那里偷學而來,以前對付他人,從未失手,這一次用在降符身上,談不上功效奇佳,也不至于太差勁吧?瞄準了,她出手,彈在樹干上,沒中,失敗。
不能怪她。一堆人交手,混在一起,動不動位置就在變。饒是她眼力再好,也難保不會誤傷自己人。
穆纖云的眼睛瞄呀瞄,衡量周邊地形,覺得右方客棧外的那棵樹還有利用價值——不高不矮,方便行事。這么想著。打定了主意,她施展輕功,在無人注意之下悄無聲息地飄忽了過去,抱著樹干蹲下,小心觀望下面的戰況。“你——”她一下子就閃了人,旋影想要拉她也來不及,壓低了聲音叫她,唯恐下方之人發現而分了心神。
穆纖云沖她擺擺手,見降符已摸清了付千巧等人的招數,且戰已退,陰狠招數下,伺機尋找逃脫的機會。
“如何是好……”一來一往,見縫插針都不大可能,她自自語,彈丸就在指間,卻苦無機會出手。
正在懊惱,忽見付天笑一手纏住降符手臂,另一只手順勢要奪降符手中的圣仙石,逼得降符不得不將圣仙石拋高,付天笑舉手去接,降符一腳橫掃而來,他避開,降符躍起,要將圣仙石奪回。
好機會!
穆纖云縱身一躍,凌燕一般竄出,在與降符擦身而過的瞬間,拇指和食指松開,指間的彈丸彈向降符。
眼前有黑點飛來,降符本能地伸手去擋。彈丸在接觸到他手上的后忽然爆破,淡淡白霧升起,迅速竄入他的口鼻之中。
大功告成!穆纖云振奮之余,想要收勢,無奈用力過猛,一時停不下來,眼睜睜地瞧著自己向正前方那堵墻上撞去。
“啊——”她閉上眼睛,止不住地大叫,不忍見自己被撞得頭破血流的模樣。
足尖忽然被人拉住,輕輕一拽,一雙手臂,已攔腰將她截獲。
穆纖云睜開眼睛,就見付千巧慍怒的神色,自己則安然無恙地被他抱在懷中,毫發無損。
“你還真是不要命了!”一想到方才驚險的一幕,付千巧心有余悸。且不說他們幾個在全力應戰,她這么莽撞闖入,極有可能被內力所傷;光是她與降符錯身而過的瞬間,要不是降符志在圣仙石,無暇顧及,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穆纖云縮縮脖子,被這么強勢的付千巧給嚇住,任憑他如何數落,也不敢再多半句。
圣仙石重新回到手中,降符才意識到自己已吸入白霧,嗅了嗅,沒有發現何特別氣味,他皺眉,暗自運氣,頭腦照常清醒,血脈暢通無阻,并無異樣,又試著走了兩步,腳步也不沉重,他這才放下心來,斜脫窩在付千巧懷中的穆纖云,“雕蟲小技,也妄圖制伏我?”
降符上前一步,正想與襲擊他的穆纖云好好算上一賬,豈料腳才落下,胸口忽然發悶,眼前一黑,雙腿虛一軟,不自覺地跪倒在地。他單手撐地,勉強抬起頭來望著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你用了什么?”
穆纖云偷偷瞄挑眉質疑的付千巧,再看看旁邊嘴巴張得老大的付天笑,同樣驚詫不已的落金,以及早就見怪不一怪的穆飛星,片刻后,才小小聲地回答:“三步醉。”
“三步醉?”降符暗暗懊悔自己輕敵,居然低估了這個小女娃兒的能耐,“你居然用洞庭藥王莊的——”話沒說完,舌頭也開始僵硬,手一軟,整個人已俯臥在地,動彈不得。
付天笑上前,掰開降符的手,拿回手鏈,見降符一臉不甘心的模樣,他沖他做了一個鬼臉,故意當著他的面,將手鏈扔給付千巧,存心要將他氣得吐血。作弄完了降符之后,他才回頭,沖穆飛星發火,“既然你早就知道自家妹子有三步醉,為何不早些叫她出手,害我們苦戰多時。”
不要怪他埋怨,因為實在很冤,他那只不幸被踢中的手,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穆飛星翻了一個白眼,毫不客氣地頂撞回去:“你以為這是演戲,什么都在預料之中?再說了,這全是運氣,不然你以為憑纖云那身手,可以這么輕而易舉地收拾了降符?”
什么嘛?飛星哥哥這么輕蔑的語氣,還有付天笑,那種眼神,似乎很是贊同穆飛星的話,好似她的一擊即中完全是陰差陽錯,根本就和智謀掛不上半點關系。
穆纖云動了動,正想要反駁——
“哎,找到了,找到了——”
氣喘吁吁的聲音傳來,穆飛星望過去,不多時,眼前就出現了大批人馬,為首的,正是累得半死的連華能。
“這么慢?”穆飛星皺眉,顯然很不滿意。
“慢?”連華能很夸張地張大嘴,拖著兩條灌了鉛似的腿一瘸一拐走到穆飛星的面前,“大哥,你行行好,你丟下一句話‘呼人來’,就很威風凜凜地‘倏’的一聲不見了蹤影。可憐我是用兩條腿在跑,不但要搬救兵還要四處尋找你的下落。沒有掛掉已是萬幸了,你當是大發慈悲,可憐一下我好不好。”
“廢話少說,還不去把人抓起來。”一掌推開連華能很是哀怨的臉,穆飛星很沒有良心地吩咐。
“慢!”見兩名衛兵上前將降符捆綁,就要帶走,很久沒有出聲的落金忽然開口。
聽見落金的聲音,連華能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他一馬當先,沖到落金面前,笑容滿面,“女俠,你教穆飛星的解蠱之術不知可否也傳授在下?我很有誠意——”
“去!”穆飛星拎著不忘抓住任何一個機會找財路的連華能,朝他嘴里塞了一塊破布,不讓他繼續喋喋不休,“落金長老,有何指教?”
落金的目光,落在正在探視穆纖云傷口的付千巧身上,后面的話,顯然是在對他說:“少主,降符所犯下的罪,依幽月教教規,當處以極刑。”
“他身系命案,交由官府處理,自當定他罪責。”付千巧頭也不抬,掀開穆纖云脖子上用來包扎傷口的布條,專注地看她的傷口,確定只是皮外傷,并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少主,他是幽月教的大祭司,是苗人,不是中原人。”落金強調,口氣中帶著無可置疑的堅決,“弒主奪權,罪大惡極,少主,理應殺一儆百,才能以儆效尤。”
“沒有其他的選擇?”付千巧不是傻瓜,他自然懂得落金的意思,是降符非殺不可,“落金長老,免去他的死罪,廢他武功,你看——”
終究是不喜歡殺戮,即使對降符,好歹是一條人命,何必趕盡殺絕?
“不行!”沒有聽完付千巧的話,落金提高了聲音,斷然否決。“落金長老——”銀色的冠飾,紅色斗篷,嚴肅的面容,隱約的,付千巧心中忽然不舒坦起來。
“少主宅心仁厚——”落金慢慢地走到降符身邊,無限悲憫的眼神梭巡過無法語的降符,手指張來蓋住他的臉,“我是長老,卻得護守教規——”
她話音才落,五指間忽然竄出五條斑斕的小蛇,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降符的臉上,從額頭到嘴角,已留下了五個幾乎看不出的血印。
小蛇不見,落金起身,降符開始怞搐,臉逐漸腫脹起來,臉色發紫,然后變紅,又漸漸變為黑色。他的嘴角不斷吐出白沫,表情痛苦不堪,直到最后,他雙目圓睜,身子猛地一彈,頭歪向一邊,七竅流血,再無動靜。
穆飛星和連華能愕然對視,片刻之后,連華能轉過身去,止不住地干嘔。
付天笑抬頭,恰好對上房檐上旋影黯然的眼神。
付千巧側過身,蒙住穆纖云的眼睛,盯著落金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平靜面容,心中一陣冷意,忽然覺得通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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