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端的殺意中,這整片石地變得無比寂靜,唯獨只有徐子青驚疑的嗓音響起,打破這一片沉寂。
徐子青并未留意到周遭環(huán)境的變化,他轉(zhuǎn)過頭,定定地看向遠(yuǎn)方。
于極東之處的天邊,有一道白影挾無邊殺氣極快逼近,那無盡威壓重如海傾,密如水銀,無比澎湃浩大,使人望而生畏!
好容易略定了神,眾修士方才看清。
那是個高逾八尺的男子,只著一件最普通的素衣,長發(fā)披垂,未有半分裝飾。可盡管如此,他卻顯得比那些穿著華貴法衣、備有無數(shù)法器的門派子弟更加強大,氣勢也更加可怕。
此時,他正被一種極為強烈的殺氣與劍氣包裹其中,讓人在見到他時首先留意他的冰冷氣息與恐怖劍壓,反而忽略了他猶如雕刻一般的冷峻容貌。
于眾人注目之下,素衣男子足踏虛空,穩(wěn)步而來,每一步間皆前跨近數(shù)里之遠(yuǎn),不多會,已是快到眼前。
他脊背挺直,通體透出一種勃然意志,正如一柄沖天利劍,帶著無窮無際的鋒銳之氣,悍然屹立,直刺蒼穹!
“那是五陵仙門的云冽!”
“這尊兇神不是正在閉關(guān)么?怎么突然出來了!”
“五陵仙門云冽?天龍榜上未見其人……”
“連他都不曾聽說,想來入門不久。你且觀他足下!”
“……那是劍意!”
“他竟然御劍意而來!那豈非是劍意化實質(zhì)?而且這種劍意……”
“哼,若是平日里不慎遇著他,便快些遁了去罷!”
元嬰之下,不能以肉身虛空行走。
直到素衣男子走近,眾修士自然也看明白,他雙足之下并非虛空,而是一種極為玄奧的劍之意識。待用神識掃過,就能瞧見那處有兩道劍形之物,似有形、似無形,難以窺測。
正是劍意。
若是要再多看一陣,頓時神魂動搖,那被放出的神識霎時也生出一種劇痛,竟然是被那劍意絞成了粉碎!
好霸道的劍意,好冷酷的殺意!竟是半點也不留情面!
眾修士吃了一虧,都是郁悶在心,不敢再放出神識窺探了。
聽過此人聲明之人均是想道:這五陵仙門的云冽,果真如傳聞中所說一般!
素衣男子御劍意而來,于半空走下,站立在一個青衫少年身前。
這時眾修士方才想起,此人之前喚了一個人名,好似為……徐子青?這少年,莫非就是徐子青?他與云冽是何種關(guān)系,居然能讓他出關(guān)來此……
故而在徐子青尚未意識到之時,他之名姓,已然被許多修士留心。
徐子青此時滿心疑惑震驚,全然忘卻周遭之事,他看那熟悉之人走來,是一動不動,滿眼怔然。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慌忙將意識沉入儲物戒中,卻見那一片漆黑里,石臺上分明還端坐著白衣的好友,可如今這個,又是何人?
素衣男子站定,開口:“隨我來。”
徐子青脫口就要應(yīng)“是,云兄”,旋即馬上住口,猶豫道:“你……云兄?”
素衣男子頷首:“是我。”
如此語氣,如此氣息,一舉一動,分明都是好友。
若說有何不同,大約就是此人周身殺意,竟比好友更勝數(shù)倍,若非他早已習(xí)慣好友氣勢,恐怕在這等劍壓之下,已然是將要窒息了。
徐子青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滿心疑問,點頭道:“請云兄帶路。”
那素衣男子隨即將劍意凝于足下,伸手捉住徐子青手臂,拉他上來。而后再一轉(zhuǎn)身,劍意已是倏然升起,破空而去。
半空中劍氣縱橫,殺意猶如寒泉之水,在周身鼓蕩不休。
徐子青身上泛起淡淡青光,連同肩上重華一并籠住。他運起真元,正立于素衣男子身后。
他此時雖仍是如墮云霧里,卻因心中已有決意,而比方才清醒許多。故而腦中念頭一閃,是猛然輕拍額頭,輕聲道:“糟了,我將阿忻賢弟等諸位道友忘了!”
就聽前方素衣男子冷淡道:“自有人去迎他。”
徐子青聞,這才放下心來。
雖不知為何,可這位“云兄”,顯然也是識得阿忻賢弟的。既然他有安排,他便無需多慮了。
且說另一頭。
徐子青隨那突兀而來、殺氣濃烈的白衣男子御劍意走了,宿忻等人招呼不及,加之之前于那等壓力之下難以開口,居然也只能眼睜睜瞧著。待那人遠(yuǎn)去,倒是可以說話了,只是走丟了徐子青,不免面面相覷,只覺疑竇重重。
正這時,云頭上忽然躍下一個身著黃袍的俊美少年,看形貌也不過十六七歲,不過修為卻并非筑基修士神識能窺。
想來此人修為,至少也是在化元期以上罷。
只見這黃袍少年笑嘻嘻道:“我乃五陵仙門驚雷峰杜修,爾等同道隨我同門而去,不知幾位有什么打算?”
宿忻等人早有打算要去五陵仙門碰碰運氣,原本見徐子青走了,還有些猶疑,此時見到這黃袍少年,自然是松了口氣。既然已然見到五陵仙門中人,倒不消考慮是否前去尋找了,且去試試,倘使不成,再做旁的打算。
其余對這幾人有些興趣的宗門之人,見到黃袍少年肩頭云紋,也都是收回視線。如這等二品宗門,自不會同他們一般以靈舟奪人眼目、吸引弟子,此時五陵仙門既然來了,這幾個資質(zhì)頗佳的天才,自然也是輪不到他們。因此不再去看,而去再觀其余小世界天才了。
刁子墨聽得“驚雷峰”三字,不由急忙開口:“杜前輩,這驚雷峰可是奉行雷法?”
杜修聞微訝,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正是。我觀你所習(xí)也是雷法,若是資質(zhì)果真出眾,說不得可做我的師弟。”
刁子墨心中一塊大石放下,他原想著那出了仙人的門派,多半是諸般法門無所不包,可如今確信下來,才算是安了心。他再回頭,與眾同道對視一眼,眾修士連觀五陵仙門兩人威勢,也很是心動,都是點頭道:“我等有意,想拜入五陵仙門,不知杜前輩可允?”
杜修并不同許多高階修士般滿臉高傲,氣質(zhì)里頗有幾分跳脫之感:“我看爾等資質(zhì)不錯,就隨我去試上一試,若是還成,便都留下罷。”
眾修士聞?wù)f,都是心中歡喜,口中連道:“多謝杜前輩成全!”
杜修又是笑了笑,揮起袍袖將人一卷,也是騰空而去。
這熟悉的“袖里乾坤”使出,被籠在袖中的幾名修士只覺這感覺與從前那唐文飛唐前輩如此相似,這杜前輩莫非也是金丹真人?如此想著,跟著眼一花,已然被從袖中抖落出來。
足下立在了實處,卻并非平滑硬實之地,反而有些溫暖之感,眾修士睜開眼,才發(fā)覺他們竟是站在一只靈禽脊背上。
劍意之速有如流光,急行千里只在一瞬間。
眨眼工夫,足下之物已然停下,前方素衣男子衣擺飄揚,卻是將徐子青視線遮擋了大半。眨了眨有些生澀的眼皮,徐子青略猶豫,自素衣男子身后探出頭去。
只見前面數(shù)丈之外,正有一頭龐然大物,正拍動雙翼,懸浮空中。
它通體披著彩羽,打眼望去,身軀之巨綿延百丈之遠(yuǎn),極是龐大。若非徐子青有神識放出,單憑目力,只怕還不能見到盡頭。
這靈禽氣勢極強,遠(yuǎn)在徐子青曾見過諸多妖獸、靈獸之上。其雙目瑩綠,如碧玉浸水,既顯清冷,又越發(fā)使人覺得通透。
徐子青只覺肩頭重華躁動不安,雙爪竟是連連抓動,幾乎讓他覺出疼痛來。徐子青眉頭微皺,傳了一道意念去重華腦中,將它安撫下來。
因重華體內(nèi)有一絲大鵬血脈之故,從前若是遇著妖獸靈獸之類,哪怕品階遠(yuǎn)勝重華,它卻也不曾這般反應(yīng)。可如今這頭靈禽,重華見之而生煩躁,卻不知所為何來?
想到此處,徐子青脫口而出:“云兄,此為何種靈禽?”
才一出口,就覺不對。
這素衣男子雖自承與他好友云冽為同一人,然而到底戒中好友尚在,他多少有些糾結(jié)之意。可此人給他諸般感覺確與好友一般無二,讓徐子青頗為熟悉,猝不及防間,就如以往般問了出來。
但那素衣男子卻答道:“此為姒鳳。”
萬鳥之王為鳳,鳳為上古神獸,與神獸龍齊名。而鳳與萬鳥交|配,生出后裔為鸞,有鳳之血脈,是為靈禽。
鸞鳥所生后裔,亦是代代為鸞,體內(nèi)鳳血代代流傳,待傳于今日,已然變得極為稀薄。然而若是鸞鳥體內(nèi)鳳血激發(fā),鸞鳥便化為偽鳳,其名則為“姒鳳”,就是此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