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緊周景云的手,街上的花燈越來越華麗,帶著面具的人也越來越多。
真好啊,都戴上面具,各式各樣,人鬼精怪,人人都如此,她也不用在意被人當怪物看,人人看到她,就算有怪異,也只當是看到面具。
她也能隨意的與街上的人對視。
要么視線輕松滑過,要么看到各自臉上面具有趣,還會一笑。
莊籬笑容越來越濃,暢游在燈山人海中,直到視線一凝,看到一座華麗的燈山下站著一個熟悉的面孔。
沒有像四周人那樣帶著面具。
是上官月。
他也沒有像其他人那般沉浸在歡悅中,而是神情呆呆而立。
他怎么不帶面具呢
這人山人海燈火明亮,萬一被人看到怎么辦
莊籬忍不住抬手想招呼他,但旋即又想到,他現在不是小娘子打扮,她跟上官小郎君可不認識。
周景云還在呢。
她也不是刻意要瞞著周景云,只是如果要講和上官月認識的機緣,那就有太多事要講,這些事還不便讓他知道。
莊籬收起心思,將手放下來,但視線忽地一凝,落在另一只手上。
手被周景云握著,因為微微抬起,露出手腕,腕上還系著紅繩,但紅繩的另一頭不在周景云的手腕上,而是向后延伸……
莊籬瞬間身子僵硬,視線隨著紅繩向后看去,細細的紅繩穿過街上的花燈,擁擠的人群,漂浮向一棟樓,整棟樓被鮮花圍裹,盛開的鮮花中有兩人一坐一立。
立著的是周景云,他看著街上,面帶笑意,紅繩的另一頭就系在他手腕上。
他正抬起手,對著街上指著什么,然后俯身跟身邊的人說話。
身邊坐著的女子,一手支頤,微微抬著下巴,長眉挑起,神情華貴又倨傲——
是她!
蔣眠兒,蔣后!
莊籬一瞬間頭皮發麻,下一刻手腕被一拽。
"走啊。"
牽著她手的周景云回頭,含笑說。
"快看,前邊有一座燈山,我們去看燈山。"
莊籬被拉著向前走去,隨著向前,手腕上的紅繩被拉緊,漂浮在身后的彎彎曲曲的繩子繃直。
她想停下來,但根本停不下來,腳似乎不再是自己,被拉著向前,向前,向燈火更亮處走去——
她回過頭,看著繃緊的紅繩,看著支頤而坐的女子被周景云的話逗笑了,笑的時候微微向后,肩背挺直,也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不露齒,白皙的牙齒,泛著珠光。
與此同時,莊籬眼前一花,有一道身影在街上跑過,璀璨的花燈似乎被撞翻了,戴著面具的人們也似乎被糅雜在一起,變得昏昏不清。
……
……
上官月奔上萬花樓,樓里的人們或者舉著酒杯,或者翩翩起舞,但不管是在做什么,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眼神迷離,與街上的人們一樣,沉浸在歡悅中。
對于上官月的出現,他們無知無覺,只是隨著上官月奔過帶起的風,人也隨之飄動,宛如被水打濕的畫軸,面容變得模糊。
上官月沒有在意這些怪異,也沒有在意自己的隨從吉祥還站在大街上,他看著眼前的一間屋門,伸手從樓道里正走過的酒館手中抓起酒壺,直接撞了上去。
"啊呀——怎么這么多人啊,別擠——"
伴著喊聲,他宛如喝醉了跌進去。
門被撞開,窗邊坐著站著的兩人同時轉過頭,里外交輝的燈光下,上官月看到兩張面無表情的臉。
熟悉又陌生。
鮮活又生冷。
上官月只覺得四周的喧囂瞬間消失,他不由打個寒戰,但下一刻將手中酒壺一舉。
"哎呀,這不是,不是,世子嘛。"他喊道,"來來,我們喝一杯。"
伴著這句話,他腳步踉蹌一歪,撞在坐著的女子身上。
女子身形僵直一歪,向窗邊一倒。
……
……
嗡一聲。
莊籬看著手腕上越來越緊的紅繩似乎終于承受不了拉扯,陡然崩開。
下一刻,她人向前一栽,手扶住了窗欞。
耳邊喧囂聲如潮水般涌來,夾雜著哎呀聲。
"你怎么回事"
"世子,對不住,我喝多了,腳不穩。"
莊籬慢慢睜開眼,看到手扶著窗欞,窗外的街上花車正緩緩駛過,牡丹花瓣搖曳,舞女飛旋,彩綾如云霞,車前的琴師文雅清癯,撫琴吟唱。
她的視線慢慢回轉,看到有人被從身邊拉起甩開。
周景云俯身攬住她的肩頭。
"阿籬你沒事吧"他低聲問。
莊籬抬起頭,看到他微皺的眉,臉上沒有半點笑意。
"我…"她聲音緩緩說,視線落在手腕,紅繩纏繞,另一頭在周景云的手腕上,兩人此時貼近,紅繩輕柔垂墜,沒有繃直也沒有繃斷。
這是現實。
不是夢境。
醒過來了。
她接著說。
"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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