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籬靜靜的看著,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松開了,似乎有什么從手里流走。
分出的火焰再次纏住白衣女子,逼近的濃霧再次退開,莊蜚子用力一甩竹竿,燈火牽拉女子慢慢邁步,一步兩步,終于一只腳邁出了濃霧。
"眠兒,——"陌生男子奔過來,站在濃霧邊緣,對著女子伸出手。
破碎的衣裙飛舞,女子一只腳在前邁出了濃霧,另一只腳也隨之走出來。
其上的紅寶石閃耀著光芒。
但就在走出的那一刻,紅寶石的光芒陡然被掩蓋,一只手從濃霧里探出,抓住了女子的腳踝。
陌生男子一驚,撲過去抓住白衣女子,同時抬腳踩向那只手。
但那只手陡然變成了藤曼,沿著女子攀爬,瞬時將其覆蓋。
與此同時靈蛇火焰猛地一拉,被藤蔓遮蓋的女子被拉了出來,撞在陌生男子的身上。
天地間都開始搖晃。
莊籬只覺得眩暈,扭曲的視線里看到被拉出濃霧的女子身上的藤蔓已經消散,與此同時白衣女子的臉也變得模糊。
雖然模糊,但莊籬一眼認出來了。
那是她。
莊籬笑了。
下一刻人影交錯,她又回到了室內。
莊夫人和莊先生都在,而床邊站的人影,是那個陌生男子。
莊籬站在一旁看著床上的女子。
白紗衣破碎地散落,露出赤裸的小腿,腳踝上空空蕩蕩。
沒有什么紅寶石。
她的視線向上,看到女子的臉。
那張一半是陌生的,一半是自己的臉。
這一次與鏡子里相同,陌生的那半張臉木然呆滯,而她自己的那半張臉,眼睛黑亮,嘴角含笑…
耳邊是嘈雜的聲音。
"是阿籬回來了!"
"那就只能讓阿籬先醒著了。"
"好,莊蜚子,我讓她先替眠兒活著!眠兒會醒來!"
伴著嘈雜,鏡子里的畫面越來越模糊,最終消散,只余下對鏡而坐的她。
莊籬看著鏡子里自己半邊臉上,再忍不住大笑出聲。
旁邊的小童不知道是被這笑聲嚇到了,還是又看到鏡子里的雙面臉,伸手指著哇一聲大哭。
"壞人——"
鏡子碎裂,地陷崩塌。
莊籬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伴著劇烈的咳嗽趴俯在床沿,天旋地轉好一會兒才停下了。
她慢慢抬起頭,室內昏昏,枕邊并沒有周景云。
莊籬起身下床,自己斟了茶,端著茶杯打開門,青光籠罩天地。
雖然時辰尚早,但按照規矩,粗使仆婦會在天亮前做好清掃,小丫頭們也開始從廚房往各個屋子里送洗漱的熱水,而值夜的婢女們也早早就等候在廊下。
只是此時一眼望去,整個院落都安安靜靜,似乎所有人都在沉睡。
包括樹上的鳥雀。
不止這個院子,如果有人此時從空中俯瞰東陽侯府,就會發現整個侯府都陷入沉睡中。
莊籬淺淺喝了口茶,然后將余下的茶水向外灑去。
伴著茶水落地,院落上方似乎有什么被打碎。
嘩啦一聲,落在樹上屋檐下的鳥雀驚起撲棱飛走,遠處傳來犬吠聲,然后有人走動聲,灑掃聲,細細碎碎傳來。
整個院落醒了過來了。
昨晚要探的夢境很危險,為了安全,她將整個東陽侯府拉入了沉睡。
以前這里對她來說,是可信,避難之所,所以沒必要動用惑術。
現在不得不最好萬全的防備。
莊籬感受著瞬間撲來的冬日凌冽的寒風,轉了轉空空的茶杯,轉身進了屋子。
……
……
春月走進屋子,先用手搓了搓耳朵,看著坐在妝臺前梳頭的莊籬。
"今天特別冷。"她說。
春香帶著兩個婢女整理好臥房走出來:"已經添了兩個炭盆。"
春紅將莊籬的頭發挽好,插上一支金簪。
"少夫人昨晚睡的好嗎"春月笑問。
莊籬點頭,似乎想了想:"做了好幾個夢。"又一笑,"還好,最后是美夢。"
春月等婢女都笑了:"是好夢就好。"
門外腳步聲響,夾雜著婢女們"世子"的問好聲,周景云裹著寒意走了進來。
屋內的婢女們紛紛施禮,莊籬含笑站起來。
周景云微微蹙眉:"昨晚,看書太晚了,睡在書房了。"
莊籬說:"世子讓豐兒來說過了,不冷吧我讓春月她們去多添了兩個炭火。"
周景云心不在焉嗯了聲,奇怪,他也沒想看書啊,以前也從未有看著看著就發困,困到立刻躺下睡了。
這不正常。
"世子"莊籬的聲音傳來。
周景云看過去。
"吃飯吧。"莊籬含笑說。
周景云點點頭,遲疑一下,問:"昨晚,你睡得還好吧"
莊籬還沒說話,室內婢女們都笑了。
"世子進來前我們正說呢。"
"少夫人說做了美夢。"
做了美夢啊,周景云看著莊籬。
晨光蒙蒙中,莊籬臉上浮著一層淺笑。
"世子快來吃飯吧。"她說,"吃過飯,我去章大夫那里一趟。"
好像是給姨母做了什么香,是做好了要去拿了吧,周景云覺得有模糊的記憶。
他點點頭。
廚房的仆婦們將飯菜送進來,婢女們布好碗筷,看著夫妻兩人坐下,便退了出去。
少夫人和世子跟前不留人是為了說話,春月走出去時回頭看了眼,先前站在外邊雖然聽不清,但能感覺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笑不停,現在么……
少夫人和世子說了兩句你嘗嘗這個,你試試這個,便低下頭各自安靜吃飯了。
也,太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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