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少年神情怔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間罕見地帶了一絲不自然。

蒲萄目光緊緊落在他身上，神情有幾分失魂落魄。

簪星見他不語，又問了一遍：“顧白嬰？”

似被這一聲叫得陡然清醒，他深深看了一眼簪星，突然道：“去。”

身后的除魔軍便不干了，有人叫囂道：“憑什么入塔？說不定里面有什么陷阱，他們這一行人里應(yīng)外合，就等著將咱們一網(wǎng)打盡！”

“就是，里面一個魔頭，外頭一群魔族，還有個和魔族不清不楚的和尚，誰知道他們想干什么？我不去！”

“我也不去！誰愛當(dāng)冤大頭誰當(dāng)，反正我不當(dāng)！”

簪星心中嘆了口氣，靈心道人果真是希望顧白嬰去送死，就這么一隊人馬，別說遇到鬼厭生了，就算正常人見了都心生厭煩。一個人拖后腿便罷了，一群人拖后腿，魔族看了都替他覺得冤。

“不想去的可以不去。”顧白嬰冷笑一聲：“說得跟你們進(jìn)去有什么用一樣。”

“你！”

“我?guī)熓迥睦镎f錯了？”田芳芳點(diǎn)頭附和：“你們除了遇到事的時候罵人還會干什么？我們要你們進(jìn)去干什么，添堵嗎？”

魔族一看除魔軍那頭開始內(nèi)訌，立刻興奮起來。食土鬼拍手道：“打起來，打起來！”

山蜘蛛在一邊笑得彎腰：“看他們這一群人，真是爛麻里攙豬毛，一團(tuán)糟！”

簪星看了他們一眼，他們便不敢再多話了。

那頭孟盈也道：“我們要進(jìn)塔，不愿意去的可以自行回宗門，也可以在塔外等候。不過，要走就走利落點(diǎn)，別到時候論功勞的時候，又一個個跳出來，為人不齒。”

孟盈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清冷平淡，未帶半分情緒，可她越是如此說，就越是顯得嘲諷。那幾個挑事的人看了他們一眼，咬了咬牙，扔下一句：“那你們就去送死吧！”悻悻地帶著十來個人走了。

剩下的人不知道是真心想入塔，還是有別的什么心思，倒是沒有離隊。既然兩邊都已經(jīng)決定好了，明凈大師便囑咐了師兄幾句，帶著一行人出發(fā)了。

五輪塔看著就在山上不遠(yuǎn)處，真走起來，還是有一些距離。這里地形特殊，亦不方便御劍。瓊娘和游郎送人到這里，便回去了，聽聞晚些還要帶領(lǐng)族人種樹。也勿怪他們將種樹一事看得這般重，只因越往山上走，靠近五輪塔的地方，山上越顯荒涼。

起先還有些稀稀拉拉的灌木和草皮，到后來，便都只剩下嶙峋的怪石，和許久才能看見一棵的枯枝。和黑石城有些相似。

簪星看向身側(cè)走著的明凈，忍不住問：“大師，這山上似乎很荒涼，一直都是如此嗎？”可在馀峨山外山的時候，那里林木幽麗，花草芬芳。

明凈輕聲回答：“山中靈氣近年來逐漸稀薄，原來這里也不是如此荒涼的。”

簪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中暗暗思索，不知馀峨山的靈氣稀薄和黑石城靈脈枯竭有沒有聯(lián)系。

正想著，又聽見身側(cè)的明凈輕聲道：“你母親......還好嗎？”

簪星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明凈。

僧人容貌清秀，眉宇間平和淡然，穿著灰色僧衣，瞧上去光風(fēng)霽月，不惹塵埃。偏說此話的時候，眼眸垂下，似怕被人窺見心事。

魔后不姜天上地下情人數(shù)不勝數(shù)，早在進(jìn)馀峨山之前，簪星就猜測過這個“故人”或許也是不姜曾經(jīng)的情人之一。不過真看到這樣明澈脫俗的佛修也曾與不姜有過一段情時，還是忍不住有些扶額。

世界之大，為何別人的生活總是如此豐富多彩？令人大開眼界。

她盡量客氣地回道：“挺好的。”

明凈便不再說話了，簪星瞧著他，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

他二人低語的模樣落在眾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一位吟風(fēng)宗的弟子——就是先前口口聲聲簪星要將他擄去折磨的那位，忍不住痛心疾首道：“你們瞧那女魔頭，定然又是看上了那位英俊佛修，打算將人哄騙著帶回去凌虐。那佛修看著心思單純，怕是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落入了魔掌之中。”

他身側(cè)的師弟連連點(diǎn)頭：“就是就是，畢竟她有七位男寵呢，肯定不嫌多。”

這話落在顧白嬰耳中，少年臉色一沉，冷冷道：“閉嘴。”

四周便安靜了下來。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眼前的道路變得越發(fā)開闊起來。四周再無一點(diǎn)雜木，遠(yuǎn)處的山巔盡頭，矗立著一座巍峨白塔。這白塔一面靠近崖邊，仿佛隨時將要傾斜著從高崖墜落，白云濃霧彌漫一色，日照金山，頗有禪意。

明凈停下腳步：“到了。”

“這里就是五輪塔嗎？”門冬望著不遠(yuǎn)處的白塔，訝然開口：“怎么這么大？”

簪星也有些意外，以一座佛塔來說，這座白塔看起來，實在是過于巨大了。

“聽聞幾百年前曾有一巨獸在此作亂。流泉寺住持敬善大師鎮(zhèn)殺巨獸，巨獸死后，身體腐化，留下一副如山骸骨，后來，敬善大師就用此骸骨修筑此塔。”說話的是小雙，他笑道：“百聞不如一見，今日所見，五輪塔果然氣勢斐然。”